曾渝、蒋培源：区块链驱动的数字化协同治理

摘要：随着区块链技术的蓬勃发展，应用区块链解决公共治理问题已成为各国政府创新的焦点。但当前研究大多以个案介绍区块链的技术特点，缺乏对区块链如何促进治理质量的经验总结。本文是首篇聚焦区块链在政府治理中应用的综述研究，运用系统文献研究法全面梳理了百余篇（部）中英文论文及著作，选取典型案例分析了区块链驱动数字化协同治理的运作机制。研究发现，区块链凭借其不可篡改、可追溯与分布式存储等技术特点，可实现数字化证明、溯源鉴真以及数据共享的功能，促进多元治理主体在公共决策、行政服务和政府监管三个方面的高效协同。本文还从客观条件、主观意愿与制度安排三个角度讨论了当前政务区块链实践中存在的诸多挑战，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

关键词：区块链；数字化协同治理；数字治理

【作者简介】

曾渝，18新利在线官网登录助理教授、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公共治理研究所研究员，教学研究领域涉及比较政治、中国政治、数字治理和计算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发表于World Politics, Journal of Politics, 《中国行政管理》等权威学术期刊。

蒋培源，18新利在线官网登录博士生。

【论文主要观点】

以区块链、机器学习为代表的信息技术正不断推动着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本文作为首篇聚焦于区块链政务应用的文献综述研究，在系统归纳百余篇（部）中外文献的基础上，从公共决策、政府监管和行政服务三个方面分析了区块链驱动数字化协同治理的具体机制。

区块链本质上是一种按时间顺序形成的分布式链状数据结构。区块链的结构设计能够以去中心化方式实现数字化协同治理，其不可篡改性保障了数据传输的安全性，永久存储的交易信息使其具有可追溯性。区块链数据的记录、传播与存储都是基于分布式系统，既降低了中心化数据存储的安全风险，也便于不同的数据所有者管理访问权限。分布式存储结合可追溯性、不可篡改性能够明确参与实体的数据权责，降低数据共享的交易成本,从参与范围和共享程度两个方面同时促进数字化协同治理。

为详尽梳理区块链在政府治理事务中的应用，本研究对中英文文献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基于对全球114个区块链政务案例的研究，本文提出并检验了区块链驱动数字化协同治理的机制。区块链凭借其不可篡改、可追溯与分布式存储等技术特点，可实现数字化证明、溯源鉴真以及数据共享的功能，促进了多元治理主体在决策、监管与服务三个方面的高效协同。特别是在科层制结构中引入区块链技术，能够缩小上下层级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打通部门间的数据壁垒，降低数据共享的成本，为跨部门协同与高效行政赋能。

在需要集体决策的现实场景中，区块链与智能合约技术结合可扩大参与主体的多元化水平。区块链技术的开放性、不可篡改性与去中心化特质能够支持多元治理主体在同一分布式网络平台上表达真实意见，有助于提高决策的公信力。在解决争端的过程中，区块链的不可篡改性为证据的真实性提供了保障，使得高效、透明的网络审判或网络仲裁成为可能。

在行政监管方面，区块链技术的多元参与属性允许政府通过发放基于区块链的虚拟货币在环境保护等领域创建“交易市场”，量化“绿水青山”的生态价值，促进大规模协作。区块链的分布式结构、可追溯性与不可篡改性使其具有溯源鉴真的功能，能够实现对交易信息的追溯，提高政府对交易流程的监管能力，避免不法分子利用数字货币从事洗钱、腐败等违法行为。

在公共服务领域，服务事项往往涉及多个政府职能部门的业务，要实现跨部门协作，信息互认是基础。区块链不可篡改及可追溯的特点有助于生成可靠的数字化证明，如身份认证和产权证书，为跨部门协作提供条件。复杂事项的行政审批要求参与协同治理的多个政府部门共享信息。而要实现数据的跨部门流动，必须保证数据安全性与流通性的统一，这离不开区块链技术的支持。以政务公开为例，传统的数据平台只能提供统一权限的数据接口，而区块链技术则允许政府官员为行政数据设定不同的安全级别，促进灵活的自动化审批。

区块链政务改革主要面临来自于客观条件、主观意愿与制度安排的三类挑战。区块链政务应用需要底层技术、节点网络与链外技术三方面的支持，每个方面都存在客观条件的制约。除此之外，技术应用者的主观能动性对区块链政务应用的发展也有重要影响。首先，认知因素可能降低公众或政府职员对区块链政务应用的接受程度。其次，政府部门作为区块链政务改革的推动者可能会受到既得利益的阻碍。最后，部门利益固化还会产生部门间的“囚徒困境”，即每个部门都希望得到别的部门数据，但却不愿分享本部门的数据。从制度视角分析，区块链的去中心化特质与科层制权力结构之间也存在矛盾。区块链技术在强化信息透明度、提高信息流通效率的同时，也可能进一步导致权力向上集中，这将给以去中心化为基础逻辑的区块链应用带来巨大冲击。由于区块链消除了上下级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上级给予下级自由裁量权的激励也随之减弱，使得算法辅助生成的政策目标具有更强的约束力。如此，负责执行的下级可能为了避免上级的惩罚，忽视相对不重要的任务，而投入超额资源保证完成重要的任务，重复消耗行政资源反而还会造成整体治理效率的下降。最后，区块链政务应用的监管框架与相关法律还需完善。如果政府对区块链项目复杂的设计与构建过程缺乏监督能力，政务区块链容易被掌握技术的利益集团俘获，间接造成对公民数据隐私权的侵害。

为了应对这些挑战，进一步推动区块链政务的发展，本文提出如下建议。首先，要创造适合区块链政务发展的客观条件。其次，为了减少政府内部对政务区块链的抵制，要设法提高信息共享的意愿。最后，为了充分发挥区块链的政府治理功能，要通过制度设计防止权力过度集中。尽管区块链技术在政府治理事务中的应用存在诸多挑战，但目前仍处于早期发展阶段，未来前景十分广阔。区块链技术解决了数据共享中的安全问题，已显露出对协同治理的巨大促进作用。随着越来越多人了解区块链、应用区块链、信任区块链，由区块链驱动的数字化协同治理将有助于提供更高质量的公共服务，推动更大范围的基层民主自治，为人类社会带来积极且深远的变化。

本文原载于《北大政治学评论》第15辑。

本文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72204010）、北京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基于平台的政府治理现代化研究”的研究成果。